她掛斷電話，沿著街景里外婆走過的路線慢慢往回走。人行道的地磚缺了幾塊，

露出下面潮濕的泥土。六年前的外婆是不是也在這里踉蹌了一下？

那個裝著降壓藥的白色塑料瓶，是不是就在某個裂縫里滾動了很久？轉過街角時，

奇牌室的燈光透過藍格子窗簾流瀉出來。老板娘正在擦拭那臺智能棋桌，

評彈聲從內置音響里飄出，唱的是《玉蜻蜓》里"三春去后諸芳盡"的段落。

見周曉雯站在門口，她放下抹布，從柜臺下取出個鐵皮盒子。"老太太存的。

"生銹的盒蓋打開時發出刺耳的吱呀聲，"說等哪天囡囡來了給。

"盒子里整齊碼著幾十片梧桐葉，每片背面都寫著字。最上面那片沾著油漬，

寫著"紅燒魚要放醋"，字跡被水汽暈開了半邊。周曉雯突然想起大學時回家，

外婆端上來的魚總是帶著微酸的香氣。"最后那天特別熱。"老板娘用圍裙擦著手，

"老太太非要寫滿一百片葉子，說等秋風吹起來......"話音未落，

一陣穿堂風掀起了窗簾。周曉雯手里的葉片打著旋兒落在地上，

露出背面新添的一行小字：【別哭啊囡囡】。墨跡還未干透，在燈光下泛著濕潤的光。

她蹲下身去撿，卻發現地板縫里卡著張照片。畫面上是小學畢業典禮，

她戴著皺巴巴的紅領巾，外婆在觀眾席使勁鼓掌。

照片背面標注的日期是2003年6月——那天她因為沒選上中隊委哭了一路，

外婆在路邊買了根棉花糖，說"我們囡囡當群眾最光榮"。手機再次震動。

這次是母親發來的短信：【整理老房子發現些東西，你要不要來看看？

】配圖是只褪色的藍布鞋，鞋底還沾著菜市場的泥。夜風裹著桂花香飄進屋里。

周曉雯把照片和草莓放進包中，起身時碰倒了棋桌上的"帥"字棋子。

老板娘突然"啊"了一聲，從棋盒底層摸出個塑料藥瓶："這個是不是老太太的？

"半透明的硝苯地平瓶子里，還躺著兩粒白色藥片。

瓶身標簽上的有效期截止到2019年8月，正是外婆離世的那個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