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睫毛上凝成霜，白布下姜父的手露出來，指節還沾著批改作業的紅墨水。

此刻暮色正順著瓦檐流淌，將姜果的影子拉得很長，差一點就能碰到巷口的郵筒。

路過姜家院墻時，二樓的木窗突然洞開。姜母探出半個身子，鬢角銀絲梳得一絲不茍，

鱷魚皮包在窗欞上磕出悶響。"又撿這些腌臜東西！"搪瓷盆當啷落地，

驚飛檐下筑巢的燕子。姜果把小狗往懷里藏了藏，仰起的下頜繃出倔強的弧度，

像極了那日她偷撕診斷書時的神情。高林上前半步，用身形擋住斜刺里掃來的目光。

姜果溫熱的呼吸拂過他肩胛，帶著槐花蜜般的甜腥——那是她偷塞給他的麥芽糖，

在貼身口袋里融成了黏稠的琥珀。他數著墻磚上的裂縫，

第三十七塊磚的苔蘚間嵌著半枚玻璃彈珠，是去年除夕姜果輸給他的賭注。三暮色四合時，

炊煙在青石巷上空織成灰藍的網。高林站在自家斑駁的木門前，

掌心殘留的刺痛突然蘇醒——姜果塞來的薔薇蜷縮在書包夾層，花瓣邊緣泛著病態的紫紅，

細碎花刺仍固執地勾住帆布。他想起少女轉身時發梢沾著的花粉，在月光下竟像撒落的金粉，

隨著粗瓷碗里的水波輕輕搖晃。樓下傳來父親壓抑的咳嗽，混著母親搓洗衣物的棒槌聲。

褪色的藍布簾后，十三歲生日時的身高刻痕歪斜在門框上，像道永遠無法愈合的疤。

父親傷殘的右腿蜷在藤椅里，膝蓋處裹著浸透膏藥的紗布，藥味混著鐵銹般的血腥氣，

在四十瓦燈泡下蒸騰成渾濁的霧。高林盯著墻上的獎狀。

最上方那張"全縣數學競賽一等獎"已經卷邊，姜果的名字暈染在雨漬里，

成了團模糊的墨跡。那天她穿著新裁的的確良襯衫領獎，

下擺卻露出一截補丁——是她連夜用高林送的藍布頭縫的，針腳比給少年補衣裳時齊整百倍。

夜風裹挾河岸蘆葦的清氣穿堂而過，水面倒影被揉碎成銀鱗。他摩挲書包內側的刻痕，

那是去年姜果踮腳為他調整扣帶時，指甲無意刮出的淺溝。明日該再早些候在巷口，

或許能"偶遇"那個總把書包帶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