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霜并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性格,想通以后,她便沒有了絲毫猶豫。
翌日一早,便來到清竹院書房。
明明是正午的天氣,外面卻是烏云密布的,伴隨著雷聲,淅淅瀝瀝的雨滴打在房檐之上。
刺骨的寒風從門縫吹進來,渾身濕透的慕霜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可相比身體,她地心更是冰冷。
慕霜手指快要將手心掐出血,她告訴自己絕不能退縮。
挺直脊背,說出了那句話,“世子,奴婢想要離開辰王府。”
昏暗處,裴辭依舊身穿紅色華服的,端坐在太師椅上,他猶如天神一般,睜開半瞇著的眼,瞥向她,薄唇輕啟。
“近來,你確實受累了,就暫時回去休息一段時間。”
“不是休息,奴婢想要離開辰王府。”慕霜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曾經以為一輩子都不會說出的話,原來也沒有那么難。
男子手指輕顫,眉眼間終是染上了幾分怒火,“是離開辰王府,還是想離開本世子?”
“都一樣。”
慕霜從前最害怕他生氣,更害怕自己惹他生氣,但凡他眉頭皺一下,她都會對他百依百順,可這次,她像個任性的孩子,不管不顧。
“世子說過,只要有一天奴婢想離開,只要提出來,您就會同意。”
裴辭呼吸一窒,有些語塞,他是說過這話,那是他篤定,她不會離開。
他冷聲問道,“為何?因為我定親了,你便要離開,不覺得荒唐嗎?”
荒唐?慕霜垂眸,確實荒唐,可能所有人都會覺得她是瘋了,那便瘋了吧。
她忍受不了,他要娶別的世子妃,忍受不了他寵愛其他女子。
更無法忍受的是,他定親納妾,她卻是最后一個才知道的。
兩個月前,他同自己說太后身體不好,需要極北之地的天山雪蓮為藥引,讓自己去尋。
知道太后對他的重要性,她沒有絲毫猶豫,便趕往北方,一路快馬加鞭,九死一生,才將天山雪蓮拿回來。
可回到府中,最先聽到的卻是他定親的消息,慕霜只覺得可笑。
或許在別人的眼中,她一直都是一個笑話,一個不自量力的笑話。
她只是世子的女官,是下人,竟然妄想成為世子妃。
她深吸一口氣,只緩緩的說道,“奴婢累了。”
累了兩個字,足以概括她的身心疲憊,她真的累了。
兩人從十歲相識,整整七年,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去愛他,去守護他。
兩人一路走來,經歷了太多苦難,可到頭來迎接她的,似乎并不是甜蜜,而是無休止的痛苦。
她不想,也不愿永遠如此。
裴辭眉頭微蹙,“你這是在耍脾氣,慕霜,你一向懂事,什么時候也學會拈酸吃醋了。”
“你知道這些手段,對本世子沒用的,以后少學這些。”
“音音是我外祖家留下的唯一后人,我必須要護著她,這半年來,你多次刁難她,我都容忍了,你竟還這般任性。”
她鼓起勇氣,痛苦了許久才做出的艱難決定,在他看來竟只是拈酸吃醋。
他永遠覺得,是她在故意刁難林音音,為什么她的話,世子永遠不相信。
似是不信邪一般,她又說出了那句話。
“世子,昨日是她將我推下水的…”
“夠了,慕霜,這話本世子不想再聽到。”一向冷靜的裴辭,聽到這句話,依舊滿臉怒火。
一股無力,席卷了慕霜的全身。
“世子,奴婢…”
“世子,表小姐身子不舒服,想請您去看看。”外面丫鬟的喊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慕霜呼吸一緊,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是林音音的丫鬟。
每次只要她和裴辭單獨在房間里,她的丫鬟總是適時出現,打斷兩人的談話。
只見裴辭站起來,像往常一樣,就要走出去,慕霜終是忍不住開口喊道。
“世子,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裴辭腳步一頓,并沒有回頭,“慕霜,看在你跟了我這么久的份上,本世子允許你鬧這一次。”
“鬧夠了,就安安分分做事,等世子妃進府以后,會抬你做妾的,其他的不要妄想了。”
說完,便不給慕霜再開口的機會,大步朝著外面走去。
望著他消失的背影,慕霜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跌坐在地上
妄想?慕霜突然覺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一個笑話。
她同意做他的女官,只是為了能留在他的身邊,守護他。
想要做他的世子妃,是因為愛他,
“小姐,地上涼,快起來。”芍藥連忙將她扶起來。
“你本就受了寒,再著涼了,就是鐵打的身體,也遭不住的。”
“著涼了算什么,我哪個月不受點傷。”
慕霜苦笑,從小世子就派人教她功夫,不就是為了讓她成為他手中的刀嗎。
有多少次,險些喪命,她已經記不清了。
可她一直覺得,只要能幫助他,就是丟了命,也都是值得的。
可再多的愛意,也有消磨殆盡的一天,如今,她想過平靜的日子。
不想再繼續追逐他了,而他似乎也不再需要自己了。
“小姐。”
芍藥在一旁抹眼淚,沒人比她更清楚,自家小姐受了多少苦。
“那小姐以后,打算怎么辦?”
“不是說了,要離開辰王府嗎,那自然就是回慕家。”
慕霜淡淡的說道。
“可世子他…不是沒答應嗎?”芍藥小心翼翼的問道。
“已經同他說過了,答不答應,我都已經決定了。”
慕霜往南邊的院子望了望,這個時候的他,應該在哄林音音吧。
“可慕家…”芍藥欲言又止。
慕霜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慕家的庶女,父親自私,眼中只有利益,繼母也是個強勢的。
而她的親生母親,早在十歲時,便因病去世,慕家早就沒有了她的位置。
可如今的她,除了慕家又能去哪里。
“我們先回院子吧。”
今日已晚,要走也要等明天。
芍藥將她扶起來,剛走出房間,迎面就看到世子的護衛無非。
“慕姑娘…”
無非看著她狼狽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垂眸低聲說道,“表小姐說想吃姑娘做的蓮子羹。”
“我家小姐都這樣了,她還這般磋磨,未免也太欺負人了。”
芍藥都快被氣哭了,這個林音音,就愛同自家小姐作對,仗著有世子撐腰,沒少作踐人。
“姑娘若不愿意,在下去回了世子。”
無非也算和慕霜一起長大的,自然也不忍她受欺負。
“不必了,我去做。”
既然是無非來通知她,那必定是世子下的命令,她知道是自己這兩天的舉動,觸怒了世子,他這是在故意敲打自己。
那就讓她再最后做一次吧。
看著面前的蓮子羹,裴辭一直緊抿的唇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她回去休息了?”
“是,姑娘做好蓮子羹,就回院子了。”無需說名字,無非便知他問的是誰。
“表哥,怎么突然想吃蓮子羹了?”林音音小心翼翼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