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謝清意起了個大早,隔壁的房門大開,里面的男人顯然已經離開,樓道木板上,雖然還有一道清晰可見的刻痕留下,可好在未發現丁點血跡。
想必那人雖脾氣怪異,但不是惡人,終歸沒有傷到那女子,聽那女子所言,個中緣由,也不怪那人發怒。
謝清意呼出一口氣,然后悠閑地甩著袖子下樓,發現梁山伯二人正在吃早飯,她慢慢踱步過去。
看見謝清意來了,梁祝二人忽地站起身來,梁山伯更是熱切的上前給她遞了個包子,還拉著她坐下。
一坐下就看著他們兩人一起看著自己,謝清意摸了把臉,詫異道:“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謝兄,英臺和在下皆覺得謝兄是可交之友,誠心想與你結為異姓兄弟,不知可否?”
見他還不放棄,謝清意心中無語:呵呵,梁山伯你可真是愛結拜。
看祝英臺不言,亦只是淺笑的看了看梁山伯又看向她。
謝清意心里補了一句:祝英臺你也是愛結拜哈。
“喲,這才多久啊,昨日還祝公子啊賢弟的,今日已是英臺了?!毕饶闷鹱郎系陌字啵芰藘煽?,謝清意故意不接他的話頭,想轉移話題。
梁山伯聞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大丈夫不拘小節,一直稱為賢弟唯恐生疏了關系。”
祝英臺也被這打趣臊得臉上一陣通紅,不想謝清意揪著不放,祝英臺也開口勸她。
“謝公子,你我三人實屬有緣,如此,你也和我二人結拜吧,這是早上梁兄和我商議了一番的決定。”
謝清意:你兩是真愛結拜啊。
玉僮見狀一邊嚼著肉包子,一邊悄咪咪湊到謝清意耳邊說:“公子,祝公子和梁公子在這說了一早上了,不行和他們結拜了吧,奴才看他們挺誠心的。”
謝清意:玉僮你也挺愛結拜的,要不你和他們一起玩得了。
“好啊,昨日就當我也和你二人一起結拜了的吧,左右見證人也是參與了儀式的?!?/p>
如此,她也不便拒絕二人的好意了,她想改變二人的結局,也需要一個合適的身份,昨日是她考慮不全面,謝家是此時比較顯赫的世家大族,豈可輕易動搖,后期的隕落,是改朝換代,戰火硝煙的清洗下,無法避免的結果。
她這么爽快,達到目的的二人瞬間大喜過望,問了生辰之后,竟發現祝英臺比謝清意還大上那么幾月,于是一人一句三弟的就叫上了,還一個勁的給她夾菜,那叫一個兄友弟恭。
兩只手里各拿著一個包子的謝清意欲哭無淚。
“其實大可不必這么熱情,另外三弟不好聽啊?!?/p>
“那......小三?阿意怎么樣?清清呢?”祝英臺道。
拿起一個包子塞祝英臺嘴里,謝清意努努嘴道:“叫我阿清吧?!闭l叫阿姨啊,還小三,真是招笑得很。
“阿清。”
祝英臺拿下包子咬了一口,又笑著給謝清意夾了點青菜,然后自己慢條斯理的吃起來了,動作優雅,再加上她氣質不凡,看起來真真是一位貴族小公子。
梁山伯則溫柔地看著她們打鬧,眼里竟是有幾分慈祥,儼然已是一副兄長的派頭了。
吃完早飯,幾人就開始往萬松書院去。
路過下面城鎮時,玉僮想買些日用的東西,想著她年紀尚小,又人生地不熟,謝清意囑咐了她一番,就跟著祝英臺們一起上山了。
萬松書院頗負盛名,是名滿天下的學府,是一方學子心馳向往之地,路上也有許多前往書院求學的學子們,都是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一旦話匣子打開,有個話頭就開始相互謙遜有禮的攀談著。
一個個開始賣弄起自己寫的那些子酸詩起來,全然不顧那詩是好是歹。
也有幾分真才實學的,展露出心中的抱負與才情,寥寥幾句,就尋覓到了知音。
萬松書院地處半山腰,上山的路是由一段青石板路一段石梯融合穿插著組成的,馬車難行,轎夫們又不愿勞苦,只能步行。
起初走時不覺得累,可看著走了約莫一小時還望不到邊的路,謝清意如遭雷擊。
勝在這路上的風景實在秀麗宜人,不然謝清意是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她也不由擔心起還要拎東西爬山的玉僮,只希望那小丫頭少拎點東西吧,不然……
孩子太可憐了。
梁山伯新結識了一位叫荀巨伯的學子,他們兩很談得來,每看見一處稍有些不同的風景時,二人總要吟詩作對一番。
祝英臺起初還能加入,后面爬不動了,體力不支了,就和謝清意一樣,一起鼓掌吹捧他二人的文采。
“好詩,巨伯兄山伯兄真是才高八斗,隨時隨地都能出口成章,真是令我敬佩,好詩,好詩?!?/p>
祝英臺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立馬跟著謝清意一起鼓掌,她是真佩服謝清意,那是從頭到尾的捧場,梁山伯二人說了一路,她就夸了一路,這兩人的詩,聽得她都煩了,和這路一樣煩,這路也是,看不到盡頭似的,太陽又大。
聽到謝清意的夸獎,荀巨伯摸了摸折扇,瞇起丹鳳眼,笑的合不攏嘴。
“清兄嚴重了,在下算班門弄斧,梁兄才是真材實料的。”
看他笑的這樣虛偽,謝清意也虛偽笑道:“此言差矣,荀兄一看就是人中龍鳳啊。”
“嗨喲,阿清有眼光,本公子確是不一般,等著繼承家中萬千財富呢,可我家老頭子非要我來這勞什子書院,說什么修身養性,哎,頭疼。”
荀巨伯狀似十分頭疼的扶額嘆氣,謝清意和祝英臺直接看著他做作的姿態不約而同的翻了個白眼。
在書中,荀巨伯此人并沒有過多的描寫他的身世背景,外貌也是一筆帶過,要不是他與梁山伯攀談時自報家門,謝清意并不能認出他,讓人意外的是,此人也是長了一副好皮囊,一雙丹鳳眼閃著深不可測的光,他的外貌站在梁祝二人旁邊,竟是不相上下。
整個人像一只狡猾的狐貍一般。
“要不讓我去繼承你家的家業吧?!痹詾樗鞘裁磥須v,沒想到是地主家送來鍍金的幺兒子,謝清意同情的看著他,書院三年光陰,可磨人了呢。
聽她打趣,后者則吊兒郎當的沖她拋了個媚眼。
“誰知道家中能否同意我娶男子,要不要試試?”
謝清意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眼看荀巨伯調戲起自己三弟來了,祝英臺推了他一把道:“快走吧你,等下天黑了,狼給你叼走了?!?/p>
謝清意不以為然的搓了搓手臂,嬉皮笑臉地在后面探頭繼續接荀巨伯的話:“哎荀兄我們誰當妻子呢?”
“閉嘴吧你,山伯,堵住阿清的嘴?!?/p>
“哈哈哈哈哈哈哈,英臺我與荀兄開個玩笑嘛?!?/p>
小插曲過后,梁山伯和荀巨伯沒有再吟詩作對,眾人的步子也就快了起來,又是一個時辰后,終于看到了萬松書院的大門,可此時的謝清意卻再也走不動了,她直接是以一個夸張的姿勢在臺階上,苦著張臉在樓梯上陰暗爬行。
祝英臺雖雖已疲憊至極,可她骨子里的倔強和她的世家教養形成的優雅,驅使她強撐著挺直了腰板,荀巨伯和梁山伯是男子,體力雖然好些,可此時也喘著粗氣,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謝清意正爬著爬著呢,忽然一個人就從旁邊滾了下來,謝清意立刻哈哈笑了一聲賤兮兮道:“哎呀怎么剛爬上來,就要下山了?真聰明啊,這樣下山是真快。”
荀巨伯從身旁提醒道。
“你快讓讓吧,還有一個人要下山。”
聞言謝清意急忙抱著包袱站起身子,果不其然,又是一個人滾下來,要不是荀巨伯提醒她,估計她得被砸了。
看著那個人滾下去,后面還有兩個書童追著,焦急地一邊喊著“公子公子”,她又笑了,哪個校霸???第一天就在這立威。
聽得后面傳來一聲清冽帶著不屑的聲音。
“瑯琊王氏的分支而已,我馬文才還不放在眼里?!?/p>
謝清意驚喜的轉頭,只見錦衣似雪,面若冠玉,謫仙一般的人立于臺階之上,睥睨著臺階下的眾人,仿佛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他踩在腳下的螻蟻。
謝清意一時竟有些恍然,原來馬文才,長這樣。
周圍傳來嘈雜的議論聲。
“這馬文才真狂傲啊?!?/p>
“可不是嘛,前面路上有人找他攀談相交,他都不搭理。”
“第一天就打人,這實在有辱斯文。”
“是因為那個王公子踩了他的靴子,他才發怒的。”
“可......”
“......”
“......”
眼看眾人嘰嘰喳喳的議論自家公子,跟在馬文才身邊的書童馬統立刻大聲反駁道:“你們懂什么,我們家公子......”
不等他說完,馬文才就抬手制止他的叫嚷,然后就要往書院里走去。
“馬公子,大家都是一起來書院求學的,理應同舟共濟,馬公子怎可仗勢欺人?!?/p>
聽這熟悉又義正言辭的討伐聲,謝清意就知道,是梁山伯那個書呆子。
只見他上前幾步,和馬文才對峙起來,馬文才卻是冷漠地看著梁山伯,什么也沒說,抬腳又是一踢,得,梁山伯也挨了一腳,下了一點點山,要不是他身強體壯,估計就和王公子滾得一樣遠了。
謝清意眉頭一皺,心想:啊!真是一個霸王。
可當他看向自己,謝清意就慫兮兮的低頭了,順便拉了一把氣得小臉通紅的祝英臺,心道:梁兄,雖然我們都是結拜的兄弟,但是祝好吧,我們是女的,馬文才這一腳能給我倆踹死。
隨著一陣清冽的冷香靠近,馬文才就來到了謝清意面前,眼睛像深不見底的冷冽清泉,凍得人瑟瑟發抖。
“你,也要和本公子作對?”
謝清意立馬搖了搖頭。
“馬公子清風霽月般的人物,怎會有錯,想必是旁人惹了公子,公子發怒是應當的。”
她可不想惹著這個校霸,被針對了可沒什么好處,她謝清意此時只想當一個路人甲。
“嗯?!?/p>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飄飛的衣袍,謝清意默默豎起一個中指。
荀巨伯扶著摔了的梁山伯,笑問:“這是何意?”
“這是指馬文才是一個卑鄙之人,無恥之徒的意思?!?/p>
“有趣,不過馬兄看著不似那等小人。”看著馬文才的背影,荀巨伯意味不明的笑了。
謝清意手一轉,勾唇一笑道:“荀兄你也是?!?/p>
荀巨伯氣得騰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頭:“少說點話吧你,快走,本大爺要如廁?!?/p>
到書院的眾學子需要到正源廳領宿舍的分配牌子,荀巨伯去如廁了,于是謝清意就順便幫他領了。
分配牌子背后有兩個名字,這兩個人就共處一間,謝清意想和祝英臺一間,就想看看她分到誰了,看能不能和別人換換,但一個轉身,卻再也尋不見她人了。
“山伯兄,英臺去往何處了?”
見她詢問,梁山伯說。
“英臺說要去試試,和院長申請,想要一個人住,別管他了,你在哪間?!?/p>
“我還沒看,我看看......啊!我和馬文才一間......”
這屬實是給謝清意嚇了一跳,她怎么能和馬文才一間呢,馬文才脾氣不好另說,而且以馬文才的精明程度,她的身份都不知道能瞞多久。
應該是申請單人宿舍失敗了,祝英臺拉著個小臉走進來,看著她臉上的擔憂之意,謝清意忍不住把主意打到了荀巨伯身上,待看清了上面的字,謝清意開心了,荀巨伯和祝英臺一間,這這小子看起來蠻好說話的。
上面的陳夫子拿著戒尺大聲道:“肅靜,學子們需遵從書院安排的住處,不可隨意組合更換?!?/p>
這下,她想換也換不了了。
想了想,謝清意還是大膽開口問道:“夫子,若是換房之人都愿意,可換否?”
夫子沉默了片刻,便允了,只是吩咐工房,學子們換房需要所有換房者的同意。
祝英臺和別人共處一室,祝英臺那裝出來的男子氣概,怕是兩天就被發現了,只有梁山伯這呆子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可荀巨伯也不好糊弄啊,“要不問問荀巨伯愿不愿意和馬文才住吧?”
打定主意,決定等荀巨伯回來,謝清意就攛掇他去和馬文才住。
荀巨伯剛進門,就對上謝清意臉上諂媚的笑容,荀巨伯暗想這小子沒憋好屁,果然下一秒他就被謝清意拉過去坐在了椅子上,先是一頓溜須拍馬,捏肩捶背,然后才露出真實面目。
“荀兄,我想和英臺住,你知道的,我們是義結金蘭的兄弟,所以,你可不可以和......馬兄......”
“我不?!?/p>
“為何呀?我還沒說完呢。”
“方才遇見馬兄了,脾氣真差,差點給我踢茅房里,我怕,我不換?!?/p>
荀巨伯折扇一開,翹起嘴角道:“你當本公子傻,誰和那冷面閻羅住,和祝兄弟住不好嗎?”
見勸他無望,謝清意只能退一步,“那你和山伯兄換可以嗎?”
看了看梁山伯和祝英臺,荀巨伯道:“其實我想和你住,不過你們都是結義兄弟,行吧,我愿與梁兄換?!?/p>
梁山伯的室友是那個被踢下山的王公子,去找他時,他打量了一下梁山伯和荀巨伯的體型,很痛快的就同意了換房,只因荀巨伯看著更好欺負。
殊不知,荀巨伯這只狐貍,哪有被人欺負的份。
祝英臺倒是很開心,估計她心里了然,糊弄梁山伯總歸比糊弄別人容易。
等安頓好他們,謝清意可就笑不出來了,馬文才該怎么糊弄,想想他那個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樣子,謝清意就苦惱,要是知道自己是女子,都不等她收買,他估計第一時間就告發她了。
往后,有得她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