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幾個蔫頭耷腦的兵痞子,正揉著咕咕叫的肚子唉聲嘆氣。
一個帶著濃重山西口音的漢子,嘟嘟囔囔念叨著要回五臺山刨地種紅薯。
“吵個屁!”
江岳一聲低吼,如同炸雷!
他猛地將身上那件早已被血污浸透、硬得能立起來的破褂子甩在土炕上!
嘶啦——
動作牽動了傷口,讓他嘴角一抽,但更觸目驚心的是他裸露的后背——
縱橫交錯、蜈蚣般猙獰的鞭痕!
那是野狼峪留下的印記,每一道都透著殘酷的暗紅!
他聲音嘶啞,帶著不容置疑的疲憊與威嚴,
“先睡他娘的三天三夜!”
話音未落,人已如同斷了線的木偶,直挺挺栽進墻角那堆散發著霉味的干草里。
幾乎是瞬間,細微卻平穩的鼾聲就響了起來,仿佛剛才那聲怒吼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
王石頭、齊小眼、馬蘿卜幾人互相瞅了瞅,眼神復雜。
今天能從鬼門關爬出來,每一步算計、每一次險死還生,都離不開這個“呆子”的后腦勺!
一股劫后余生的疲憊和難以言喻的信服感涌上心頭。
噗通!噗通!
沒人再多說一個字。
七個漢子如同被抽去了骨頭,橫七豎八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炕沿邊。
眨眼功夫,震天響的呼嚕聲便如同悶雷,在狹小的土屋里轟然炸開,幾乎要掀翻屋頂!
門檻上,魏和尚盤膝而坐。
他那雙蒲扇般的大手,正煩躁地擺弄著那把從鬼子軍曹尸體上摸來的王八盒子。
砰!
屋門被一股裹挾著寒氣的巨力猛地撞開!
一個凍得嘴唇發紫的通信兵,裹著滿身風雪沖了進來,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
“魏大勇!趙政委有請——速去團部敘話!”
和尚蹭地一下彈起,如同一頭出閘的猛虎!
他龐大的身軀帶起一陣風,眨眼間便消失在門外呼嘯的寒風中,只留下吱呀作響的門板和一屋子震天的鼾聲。
……
一覺昏天黑地,直到夜幕徹底籠罩大地,幾個“叫花子兵”才被腹中的雷鳴和刺骨的寒意陸續喚醒。
剛睜開惺忪睡眼,就聽“咣當”一聲!
炊事班長老馬黑著臉,又甩下兩大筐熱氣騰騰的窩頭,嘴里罵罵咧咧,唾沫星子直飛:
“日他先人板板!”
老馬氣得胡子直抖,手里的搟面杖敲得門框砰砰響,如同擂鼓,
“兩頓飯!造了老子半個月的口糧!”
他惡狠狠地瞪著這群餓死鬼投胎的家伙,
“趕明兒!把你們幾個塞進鬼子炮樓當人肉炸藥包!省糧食!”
……
獨立團部,燈火昏黃。
濃重的旱煙味幾乎凝成實質。
趙剛指著簡陋地圖,聲音沉穩卻帶著凝重:
“……綜合情報,可以確認三點:第一,確有一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日軍特戰分隊,秘密駐扎在附近山區;第二,獨立團前幾日遭遇的硬茬子,就是他們!第三,他們的目標——”
他手指重重戳向地圖核心,
“直指總部機關!”
孔捷抱著膀子,眉頭擰成了疙瘩:
“昨天老李也看出來了,這幫狗日的就是沖著總部去的!是吧老李?”
李云龍沒吭聲,他瞇縫著眼,像只假寐的老虎,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
過了半晌,才慢悠悠開口,話鋒卻陡然一轉:
“我說老趙啊,你剛才說…那幫子人,不打算留下?”
他眼皮一掀,精光四射,
“那我叫老馬送過去那筐金貴的窩窩頭…可就真他娘的打水漂,喂了白眼狼了?”
趙剛推了推眼鏡,耐心解釋:
“那個魏和尚,嫌咱們八路‘土’,裝備差,鐵了心要回中央軍找他的老部隊。至于其他人,都是打仗的好手,性子野,一時還沒定下來。我把他們帶回來,就是想讓他們親眼看看咱們部隊的新氣象!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只要……”
“哦——是這么個理兒。”
李云龍拖長了調子,心思顯然早就不在報告上了。
他滿腦子都是那個光頭锃亮、身手利落的魏和尚,其他幾個?小魚小蟹罷了!
趙剛見他又把話題扯偏,只得再次拉回正軌:
“李團長!如果我們對敵情判斷一致,我建議立刻以團部名義起草報告,火速上報總部和旅部!”
“嗯嗯嗯,行行行,沒問題!可以可以!”
李云龍頭也不抬,心不在焉地打著哈哈,手指還在桌面上畫著圈,顯然在琢磨著怎么把那個能打的和尚弄到手。
……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
獨立團的小院里寒氣刺骨。
魏和尚卻只穿著一件單衣,渾身熱氣蒸騰,正嘿咻嘿咻地舉著一個沉重的馬車輪軸練力氣,古銅色的肌肉塊塊賁起。
七個“叫花子”還在土屋里睡得昏天黑地,鼾聲如雷。
一個穿著普通灰布軍裝、貌不驚人的漢子,悄無聲息地踱到和尚身邊,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兒,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
“和尚,露兩手真功夫給咱瞧瞧?”
和尚正憋著勁兒,頭也不抬,心說:
你誰啊?你叫露就露?俺魏大勇的面子往哪擱?他沒搭理,繼續吭哧吭哧地舉鐵。
李云龍見激將不成,小眼睛滴溜溜一轉,故意拔高了調門,帶著點戲謔:
“嘖!我就說嘛,知識分子說話就是愛吹個大氣兒!干掉四個鬼子?還徒手?糊弄鬼呢吧!”
這話像根針,瞬間扎進了和尚的耳朵里!
“長官!”
和尚猛地放下輪軸,轉過身,胸膛起伏,銅鈴眼瞪得溜圓,
“您說俺不要緊!但您不能說趙長官!”
他聲音如同悶雷,帶著不容置疑的敬重,
“那是俺的救命恩人!”
話音一頓,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老兵”,嘴角忽然咧開一絲近乎挑釁的弧度,
“您要不信…可以親自試試俺的斤兩!”
正中下懷!
李云龍眼底精光爆閃,臉上卻笑得像朵老菊花:
“好啊!”
說時遲那時快!
和尚眼中兇光一閃!毫無征兆地,并指如刀,帶著凌厲的破空聲,直切李云龍脖頸!這一掌若是打實,頸骨立斷!
電光火石間! 和尚那蒲扇般的手掌,卻在觸及皮膚的瞬間猛地向下一壓!變切為拍!
砰!
一聲悶響!結結實實拍在李云龍胸口!
李云龍“哎喲”一聲,整個人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上,噔噔噔連退幾步,一屁股墩兒結結實實摔在地上!塵土飛揚!
“魏大勇!你干什么!”
院門口傳來趙剛又驚又怒的呵斥!他剛走到,就看到這驚悚一幕!
“沒事沒事沒事!”
李云龍卻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跟沒事人似的拍打著屁股上的土,臉上非但沒有怒意,反而堆滿了撿到寶的狂喜!
他兩步跨到和尚跟前,小眼睛亮得嚇人,死死盯著和尚:
“好小子!好身手!”
他一巴掌拍在和尚厚實的肩膀上,
“從今兒起!你可以跟我李云龍干了!”
和尚本還梗著脖子一臉不忿,聽到“李云龍”三個字,渾身猛地一僵!
銅鈴眼瞬間瞪得溜圓,難以置信地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老兵”:
“長…長官…您就是…李云龍?!那個…”
“怎么?”
李云龍背著手,風輕云淡地一揚下巴,帶著點痞氣,
“不像啊?如假包換的李云龍!”
“行!俺跟您干了!”
和尚臉上的不忿瞬間化為狂熱,激動得光頭都泛著紅光!
這下輪到李云龍詫異了,他摸著下巴:
“嘿?這么痛快?不去找你的中央軍了?”
“不找了!”
和尚大手一揮,聲如洪鐘,
“俺聽過您的名號!忻口會戰,敢跟坂田聯隊硬碰硬拼刺刀!
蒼云嶺,一炮就轟了坂田那老鬼子的指揮部!”
他越說越激動,
“跟著您這樣的長官打鬼子——痛快!俺跟定您了!”
李云龍聽到自己的“光輝事跡”被這猛人如數家珍,更是心花怒放,哈哈大笑,豪氣干云:
“哈哈哈!一個坂田算個球!”
和尚還不罷休,急吼吼地補充:
“團長!俺那幫兄弟也都是好樣的!個頂個能打!俺這就去把他們也叫來!跟著您干八路!打鬼子!”
“好!去吧!”
李云龍大手一揮,笑容滿面,
“找司務長,領套新軍裝換上!從今往后,你就是咱獨立團的兵了!”
“是!團長!”
和尚激動地敬了個不倫不類的軍禮,轉身就往土屋跑,邊跑邊扯著嗓子嚷嚷,聲震整個小院:
“兄弟們!俺干八路了!俺跟李團長干了!”
……
土屋內。
震天的呼嚕聲早已停歇。
其他幾人還在揉著惺忪睡眼,回味著難得的飽覺和安寧。
唯獨江岳,背靠著冰冷的土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虛空,眉頭緊鎖。
他腦袋里,那兩行刺目的血字如同燒紅的烙鐵:
【獎勵待領取】。
他嘗試著集中意念:
“看看獎勵!”
嗡!
眼前的景象瞬間扭曲、變幻!一個巨大的、散發著微光的虛擬轉盤,清晰地浮現在他的意識之中!
盤面上,十個格子閃爍著不同的光芒和文字:
【請抽取獎勵】
迫擊炮彈一枚 (加點“料”,威力…嘿嘿,有點大)
三八式步槍子彈50發 (系統精工淬煉,指哪打哪)
佐官指揮刀 (砍木頭?太屈才!砍鬼子腦殼更趁手!)
大力丸 (神力附體三刻鐘!代價:竄稀三日,腿軟如棉)
戰地急救包 (磺胺粉三克!消炎止痛,閻王手里搶人!)
步兵手冊 (附贈:祖傳腌咸菜秘方,下飯神器)
狙擊鏡 (專配三八大蓋!鬼子腦門上的死亡之眼!)
戰馬飼料 (頂餓三天!副作用:化身水牛,狂飲不止)
地瓜燒一瓶 (李云龍心頭好!敲門磚+下酒菜,附贈花生米!)
軍用罐頭一聽 (餓殍眼中的…龍肝鳳髓!)
“操!”
江岳差點把身下的鋪草連根薅起,
“這他娘的是獎勵?還是坑爹大禮包?!”
念頭剛起,那巨大的轉盤竟無人操控,自行瘋狂旋轉起來!指針化作一片模糊的虛影!江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著指針在【大力丸】和【戰馬飼料】這兩個“坑貨”之間瘋狂搖擺!
他娘的!閉眼! 江岳索性把眼一閉,聽天由命!
轉盤依舊在意識中高速飛旋,發出無聲的嗡鳴。不知過了多久,速度終于緩緩降下……降下……
叮!
一聲只有他能聽見的脆響!
指針,穩穩地停在了——
【三八式步槍子彈50枚】 !
“呼…”
江岳長長舒了口氣,抹了把額頭的冷汗,
“總算…還算個有用的東西!”
然而,那巨大的轉盤并未消失,依舊靜靜地懸浮在意識中,等待著他的下一次指令。可那50發子彈呢?
他下意識摸了摸身上——空空如也!
“狗日的系統!玩我呢?!”
一股邪火又竄了上來。
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突兀地在他腦海深處響起:
“獎勵物品暫存于系統空間。需時提取,避免宿主無法解釋來源。”
“原來如此…”
江岳稍微冷靜,
“那…老子能抽幾次?”
“宿主成功攜存活目標脫離戰俘營。存活人數:8。魏和尚(獨立逃脫者)不計入。”
系統聲音毫無波瀾,
“剩余抽取次數:6。”
6次! 還能抽六次!江岳精神一振!忽略了魏和尚不算的合理性(那猛人確實不需要他救)。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再次聚焦在那緩緩旋轉的巨大轉盤上。盤面上,【迫擊炮彈】、【狙擊鏡】、【急救包】…那些誘人的選項散發著微光。
“停!”
他意念一動,對著那令人眼花繚亂的轉盤,發出了第二次抽取的指令!
轉盤再次加速旋轉!
指針化作一道流光!
這一次,它會停在哪里?
那【大力丸】的“竄稀三日”?
那【戰馬飼料】的“狂飲不止”?
還是……那令人心動的【狙擊鏡】?
江岳的心,隨著那飛旋的指針,再一次懸到了嗓子眼!未知的獎勵與潛在的風險,如同冰與火在他胸腔里交織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