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剛剛凝聚的念力光暈瞬間黯淡了幾分。
這次倒不是裝的，過度使用能力帶來的虛弱感像潮水般涌來，讓他連維持人形都有些吃力。
像是聽到他的咳嗽，門外傳來陳默送客的聲音，可還是帶著幾分笨拙的歉意。
“實在不好意思，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好的好的，辛苦了大師！”
“沒、沒事…”
周小樂聽著那熟悉的結結巴巴，突然覺得心里某個角落變得柔軟起來。
他想起暴雨夜陳默看著蜘蛛跳舞時憋笑的樣子，想起加班時對方偷偷把涼掉的咖啡推到他“面前”的模樣，明明知道鬼魂不需要吃喝，卻還是固執地保留著這份默契。
【這不是挺可愛的……】
“說起來...”
他對著空氣喃喃自語，指尖輕輕劃過沙發上陳默常坐的凹陷處，念力在布料上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藍光。
“被當成通靈大師也不錯……”
【這樣我不就可以一直跟著他出去玩了？】
想到這里，他興奮地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卻因為動作太猛撞翻了垃圾桶。
“周小樂！”
陳默推門而入的瞬間，正看見臺燈在空中跳起旋轉舞，燈泡里的鎢絲被念力攪得滋滋作響。
“你還能折騰？！”他站在門口，語氣里卻少了往日的嚴厲，目光不自覺地掃過周小樂越發透明的身體。
周小樂特意讓聲音帶上哭腔，指尖還凝聚出兩滴懸浮的水珠，在燈光下折射出虛假的淚光，“自從上次念力透支，我每晚都做噩夢，夢到你被別的幽靈搶走了...”
陳默強忍著笑看著他繼續。
“每天？明明只是下午，到現在也才過了半天…”
見他不相信，周小樂突然伸手，穿過陳默的衣袖抓住他的手腕，“不信你摸摸，都感覺不到溫度了。”
陳默的身體僵了僵。
隔著虛無的觸感傳來絲絲涼意，卻并不讓人覺得冰冷刺骨，反而像夏日里冰鎮過的汽水，帶著幾分清爽。
他別過臉，耳朵尖微微發燙：“松開，我去給你...找個充電的地方。”
“充電？”
周小樂眨了眨眼睛，突然爆笑起來，半透明的身體笑得直打顫，“人類真有意思！難道要把我插在插座上嗎？”
他一邊笑一邊在空中畫出閃電的圖案，卻因為用力過猛咳得直不起腰。
陳默看著他逞強的樣子，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酸澀。
他轉身從地上撿起那條印著星際戰艦的舊毯子。
自從周小樂說陰雨天會冷，這條毯子就再也沒疊起來過，可明明剛剛才給他蓋上，現在又被這個家伙丟在地上。
“裹上。”
他把毯子輕輕蓋在鬼魂身上，動作比想象中還要輕柔，“下次不要再這么折騰了。”
周小樂仰起頭，月光為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銀邊。
他突然伸手，用指尖在陳默眉心點了一下，念力化作的藍光在那里留下個小小的幽靈印記：“知道啦，我的專屬靈媒師。”
他晃了晃手里的草莓軟糖，“作為獎勵，分你一半？”
“靈媒師是什么？”
周小樂歪著頭，指尖的藍光在陳默眉心勾勒的幽靈印記輕輕閃爍，像一顆不會熄滅的小星辰。
“靈媒師就是能和鬼魂溝通的人，”他晃了晃手中的草莓軟糖，故意湊近陳默，“而且是專屬的哦，全宇宙獨一份！”
陳默別過臉，耳尖泛紅，伸手去搶那顆糖：“誰要當你的專屬...又在這里胡說八道了……”
話沒說完，指尖卻穿過了周小樂的手掌，只觸到一縷涼氣。
鬼魂見狀笑得前仰后合，在沙發上方翻了個跟頭，帶起的風把茶幾上的漫畫書吹得嘩嘩作響。
周小樂突然正經起來，半透明的身體盤坐在空中，破洞牛仔褲在月光下若隱若現，“他們能看見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還能和我們這些孤魂野鬼做朋友。不過...”
他的聲音突然低落，脖頸處的青灰色痕跡微微發亮，“大部分靈媒師都害怕鬼魂，更別說和鬼魂當室友了。”
陳默握著糖的手頓了頓。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周小樂時的驚慌失措，想起那些被搗亂的日常，剛剛在門口聽到周小樂說“被當成通靈大師也不錯”時的期待。
原來這個總愛闖禍的幽靈，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尋找留在他身邊的理由。
【他不會……喜歡我吧？】
【我也太自戀了，這都什么事？】
“那...靈媒師和鬼魂之間，有什么特別的契約嗎？”陳默裝作不經意地問，目光卻偷偷觀察著周小樂的反應。
鬼魂的眼睛瞬間亮得像兩盞探照燈，興奮地在空中比劃：“當然有！最特別的契約就是——”
他突然湊近，冰涼的鼻尖幾乎要碰到陳默的，“要永遠陪著對方！不管是去便利店買泡面，還是...還是去看星星！”
【只是這樣？】
像是被自己的想法嚇到，陳默一把就推開了周小樂的臉。
“我知道了，你別湊那么近……”
雨越下越大，空調外機的轟鳴聲混著雨聲，在房間里織成一張細密的網。
周小樂的呼吸漸漸平穩，半透明的身體裹在毯子里，看上去像一團發光的云朵。
所謂的“充電”，也不過就是讓他睡在沙發上。
陳默坐在沙發另一頭改設計稿，時不時抬頭看看熟睡的幽靈，總覺得心里某個角落被填得滿滿的。
突然，周小樂的手指動了動，嘴里含糊不清地說著夢話：“別...別離開我...”
陳默的筆尖在紙上頓出一個墨點。
他輕輕放下筆，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觸碰卻又停在半空。
最后只是用指尖在周小樂的發梢上方，虛虛地畫了個圈。
窗外的閃電照亮房間，映出陳默耳尖的紅暈。
他重新拿起筆，在設計稿的空白處，悄悄畫了個帶著破洞牛仔褲的小幽靈。
也許從那天在舊公寓相遇開始，他和周小樂之間，就已經簽訂了一份比任何契約都牢固的約定。
窗外的蟬鳴聲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靜靜地流淌在地板上。
陳默看著周小樂半透明的身體逐漸穩定下來，嘴角不自覺的微微上揚。
【或許被當成通靈大師，真的沒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