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玄那句“奇異的白光”,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在林清婉心中激起了層層漣漪,久久無法平息。
白光……
她努力在混亂的記憶中搜尋,車禍發生的那一刻,巨大的撞擊力,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還有……對了,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剎那,她的確看到了一片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極致耀眼的白光,仿佛整個世界都被吞噬其中。
難道,原主周承安墜馬時看到的“白光”,與她經歷的是同一種現象?這僅僅是巧合,還是兩者之間存在著某種必然的聯系?
林清婉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面上依舊維持著一絲病后的茫然與困惑,輕輕蹙眉道:“白光?皇叔聽誰說的?朕……朕當時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哪里還記得什么白光。”
她必須否認。在沒有弄清楚周亦玄的底細和意圖之前,她不能暴露任何與自己真實來歷相關的蛛絲馬跡。
周亦玄深邃的眼眸緊緊盯著她,似乎想從她細微的表情變化中找出破綻。片刻之后,他才緩緩移開目光,語氣恢復了平淡:“許是臣聽岔了。既然陛下不記得,那便罷了。此地陰冷,陛下還是早些回宮歇息為好,免得風寒復發。”
“多謝皇叔提醒。”林清婉順勢說道,“朕也確實有些乏了。春熙,我們回宮。”
周亦玄沒有再阻攔,只是在她轉身離開的那一刻,用一種意味深長的語氣說道:“陛下,有些事情,忘了……或許是好事。但有些責任,卻是想忘也忘不掉的。”
林清婉的腳步微微一頓,沒有回頭,徑直走出了那座令人壓抑的觀星樓。
回到溫暖舒適的寢宮,林清婉屏退了眾人,獨自一人坐在窗邊,看著窗外初升的朝陽,心中卻是一片陰霾。
周亦玄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像是一把無形的枷鎖,讓她感到窒息。他似乎知道很多,卻又什么都不明說,這種被動和未知的感覺,讓她極度不安。
還有那個U盤,觀星樓里的零件,以及那道神秘的“白光”……這一切都指向一個可能——原主周承安,絕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古代女帝。她很可能和自己一樣,或者至少接觸過來自“藍星”的人或物。
“系統,關于‘白光’現象,‘藍星’數據庫里有什么相關的記錄或者理論嗎?”林清婉在心中問道。
“正在檢索……‘白光’現象描述過于寬泛……根據宿主提供的‘時空躍遷’、‘高能事件’等關鍵詞進行模糊匹配……檢索到與‘蟲洞理論’、‘平行宇宙通道’、‘高維空間撕裂’等相關的假說……部分理論提及,在極高能量密度或極端引力條件下,時空結構可能發生扭曲,產生類似‘白光’的視覺效應,并可能伴隨物質或信息的跨維度傳送……”
AI助手斷斷續續的解釋,雖然晦澀難懂,卻也讓林清婉隱隱有了一些猜測。難道,她和原主周承安,都是通過某種“時空通道”來到了這個世界,或者發生了靈魂的互換?
只是,這一切還都只是猜測。
接下來的幾日,林清婉稱病不出,一方面是為了避開周亦玄的視線,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爭取時間,思考對策,并嘗試與AI助手進行更深入的溝通。
她發現,AI助手雖然能源不足,但只要她集中精神,還是可以進行一些簡單的信息交互。她嘗試著回憶自己所學的物理、化學知識,與AI助手探討在古代條件下獲取能源的可能性。比如,利用觀星樓里那些礦石和金屬制作簡易電池,或者……利用雷電?
“雷擊木……”她又想起了那個木牌。如果真能引雷,那瞬間的能量,或許能給AI助手充能,但危險性也極高。
就在林清婉對著一堆難題一籌莫展的時候,春熙在門外稟報,說永寧宮的德太妃派人送了些滋補的湯品過來,還說想請陛下去她宮里坐坐,賞賞新開的秋菊。
德太妃?
林清婉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這個稱謂。先帝的妃嬪,如今的太妃。在原主的記憶碎片中,似乎并沒有太多關于這位太妃的印象,只依稀記得是個性子溫婉、不愛爭斗的女人,在先帝去世后,便一直深居簡出,在永寧宮里禮佛念經。
一個與世無爭的太妃,為何會突然示好?
“替朕謝過德太妃,湯品朕收下了。至于賞菊……朕身子還未痊愈,改日再去叨擾吧。”林清婉沒有立刻答應。在這個處處透著詭異的皇宮里,她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
春熙應聲退下。
然而,沒過多久,春熙又去而復返,臉上帶著幾分為難:“陛下,永寧宮的掌事姑姑又來了,說……說德太妃聽聞您鳳體依舊欠安,特意讓一位精通醫理的遠房侄女前來,想為陛下請脈看看。那位姑娘,此刻已在殿外候著了。”
精通醫理的遠房侄女?
林清婉眉頭微蹙。太醫院的太醫們每日都會來請脈,德太妃此舉,未免有些多余,甚至刻意。
是單純的好意,還是另有所圖?
“讓她進來吧。”林清婉沉吟片刻,決定見一見。她也想看看,這位德太妃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片刻之后,一個身著素雅青色襦裙的年輕女子,在春熙的引領下,緩步走了進來。
那女子約莫雙十年華,身姿窈窕,步履輕盈。她梳著簡單的墮馬髻,發間只簪了一支碧玉簪,素面朝天,未施粉黛,卻自有一股清水芙蓉般的雅致脫俗。她的眉眼生得極美,細長的柳葉眉下,是一雙清澈如秋水的眼眸,顧盼之間,帶著幾分聰慧與沉靜。她的肌膚白皙細膩,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只是眉宇間,似乎總縈繞著一絲淡淡的、揮之不去的憂愁。
“民女蘇瑾瑜,參見陛下。愿陛下萬福金安。”女子走到殿中,盈盈下拜,聲音清脆柔和,如玉珠落盤。
蘇瑾瑜。林清婉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平身。”林清婉打量著她,語氣平和地問道:“聽聞你精通醫理,是德太妃讓你來為朕請脈的?”
蘇瑾瑜站起身,不卑不亢地答道:“回陛下,民女隨家父學過一些粗淺的醫術,不敢妄稱精通。太妃娘娘心系陛下鳳體,特命民女前來,希望能為陛下分憂一二。若有冒犯之處,還請陛下恕罪。”
她的言辭謙遜得體,眼神卻清亮坦蕩,沒有絲毫諂媚或畏縮之色。這讓林清婉對她產生了一絲好感。
“你有心了。”林清婉伸出手腕,示意她上前,“既然來了,便替朕看看吧。”
蘇瑾瑜上前幾步,取出一方潔白的絲帕,輕輕搭在林清婉的手腕上,然后伸出三根纖細白皙的手指,按在了她的脈搏之上。
她的指尖微涼,帶著一絲淡淡的藥草清香。
林清婉靜靜地看著她。蘇瑾瑜垂著眼簾,神情專注,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淺淺的陰影。她的側臉輪廓柔和而美好,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一尊精美的白玉雕像。
過了片刻,蘇瑾瑜收回手,輕聲道:“陛下脈象平和,只是略帶虛浮,確是前番受驚失血,元氣未復之兆。只需好生靜養,輔以溫補氣血之方,不日即可痊愈。只是……”
她說到這里,微微頓了頓,抬起眼眸看向林清婉,眼神中帶著一絲探尋和猶豫。
“只是什么?”林清婉追問。
蘇瑾瑜抿了抿唇,似乎在斟酌措辭:“只是民女觀陛下氣色,雖有病容,但眉宇間神光清明,并非久病或重創之人應有的晦暗之態。反而……倒像是心事郁結,思慮過甚所致。”
林清婉心中一凜!
這個蘇瑾瑜,好敏銳的觀察力!她竟然能從細微之處,察覺到她并非真正的“病人”?
“哦?”林清婉不動聲色地笑了笑,“蘇姑娘倒是看得仔細。朕身為一國之君,憂心國事,思慮多些,也是常情。”
蘇瑾瑜微微頷首,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深究,轉而說道:“陛下圣明。民女這里有一張家傳的安神益氣方,或可緩解陛下思慮過甚之癥,不知陛下可愿一試?”
說著,她從隨身的荷包里取出一張折疊好的宣紙,雙手奉上。
林清婉示意春熙接過藥方,目光卻依舊停留在蘇瑾瑜的臉上。“蘇姑娘有心了。只是不知,蘇姑娘除了醫術,可還有其他擅長?”
這個問題問得有些突兀。
蘇瑾瑜微微一怔,隨即淺淺一笑,笑容如同初綻的梨花,清雅動人:“陛下說笑了。民女不過一介布衣,平日里除了侍弄些花草,便是讀些閑書,并無其他過人之處。”
“是嗎?”林清婉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朕瞧著,蘇姑娘倒不像是個甘于平凡之人。”
蘇瑾瑜的笑容微微收斂,垂下眼簾,輕聲道:“陛下謬贊。平凡是福,民女不敢奢求其他。”
她的語氣雖然謙恭,但林清婉卻從她的眼神深處,捕捉到了一閃而逝的不甘與落寞。
這個蘇瑾瑜,似乎也有故事。
“今日多謝蘇姑娘了。”林清婉沒有再追問,“春熙,替朕送蘇姑娘出宮,再備一份厚禮,聊表朕的心意。”
“民女不敢當。”蘇瑾瑜連忙推辭,“能為陛下分憂,是民女的福分。”
待蘇瑾瑜離開后,林清婉拿起那張藥方,仔細看了看。上面的字跡娟秀有力,方子也確實是些常見的安神補氣的藥材,并無不妥。
“陛下,這位蘇姑娘,看起來倒是個知書達理的人。”春熙在一旁說道,“奴婢瞧著,比太醫院那些老古板順眼多了。”
林清婉不置可否。她總覺得,這個蘇瑾瑜的出現,不會那么簡單。德太妃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派這么一個“精通醫理”的遠房侄女來接近自己?
她將藥方放到一旁,腦海中卻不斷回現著蘇瑾瑜那雙清澈而又帶著一絲憂愁的眼眸。
“春熙,你去查查這個蘇瑾瑜的底細,越詳細越好。”林清婉吩咐道。
“是,陛下。”
夜深人靜,林清婉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U盤的秘密,觀星樓的發現,周亦玄的試探,還有這個突然出現的蘇瑾瑜……一切都像是一團亂麻,讓她理不清頭緒。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腦海中,AI助手那微弱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一絲急促:
“警告……檢測到……高頻……未知……信號……干擾……信號源……正在……快速……接近……”
高頻未知信號?干擾?
林清婉猛地睜開眼睛,睡意全無!
難道是周亦玄的人?還是……其他什么東西?
她屏住呼吸,仔細聆聽著寢宮外的動靜。夜風吹過窗欞,發出沙沙的聲響,除此之外,一片寂靜。
“信號……特征……與……‘藍星’……部分……通訊……設備……有……相似性……但……加密……方式……未知……”AI助手的聲音愈發微弱,仿佛隨時會中斷。
與“藍星”通訊設備有相似性?!
林清婉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難道,這個皇宮里,除了她和可能存在的“原主”線索,還有第三個……來自現代的人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