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蘭院內一片肅穆。因黛玉尚在孝期,院門緊閉,門上懸著素白燈籠,連廊下的竹簾都換成了素色的。院內靜悄悄的,只有風吹竹葉的沙沙聲,透著一種哀思與不容打擾的莊重。
院門外,賈寶玉卻像熱鍋上的螞蟻。他一身家常的銀紅襖子,因跑得急,額角沁著細汗,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焦灼與思念。他剛從襲人處得知林妹妹已從江南回來數日,竟一直被攔著不得相見(襲人或有添油加醋),此刻哪里還忍得住?
“林妹妹!林妹妹!開門!是我!寶玉來了!” 寶玉用力拍打著緊閉的院門,聲音又急又響,全然不顧周遭的寂靜,“我知道你回來了!讓我進去看看你!就看一眼!”
他的舉動驚動了守門的婆子。一個婆子從角門探出頭,一臉為難:“哎喲,我的寶二爺!您行行好,輕些聲!林姑娘在孝期呢,吩咐了不見客,要靜養……”
“什么客不客的!我是寶玉!我和林妹妹從小一處長大,比別人不同!” 寶玉根本聽不進去,反而更用力地拍門,甚至試圖去推那厚重的門板,“你快開門!不然我自己撞開了!”
這時,襲人匆匆從后面趕了上來。她氣喘吁吁,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焦急和無奈,一把拉住寶玉的胳膊:“我的小祖宗!快別鬧了!林姑娘在守孝,這是大規矩,沖撞不得!咱們快回去吧!” 她嘴上勸著,聲音卻不大不小,剛好能讓院內的人聽見,眼神里更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你且看他如何”的縱容。她深知寶玉的性子,越攔越要闖,此刻的“勸阻”無異于火上澆油。
“我不回去!我要見林妹妹!” 寶玉甩開襲人的手,執拗得像個孩子,“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林妹妹心里苦,我進去陪她說說話兒怎么了?襲人,你別攔我!” 他此刻滿心滿眼都是對黛玉的思念和擔憂,孝期禁忌、家族規矩統統拋到了九霄云外。
院內的動靜早已驚動了人。紫鵑臉色發白地跑到二門處,急得直跺腳:“這……這可如何是好!姑娘剛歇下,寶二爺這樣鬧……” 她深知寶玉的脾氣,也明白孝期規矩的森嚴,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就在這時,一道沉穩嚴厲的聲音響起,如同金石墜地,瞬間壓過了門外的喧嘩:“何人在此喧嘩?不知姑娘在孝期靜養嗎?!”
只見趙嬤嬤和錢嬤嬤已疾步從正房走出。趙嬤嬤一身深藍布衣,面色沉肅如鐵,眼神銳利如刀,徑直走向院門。錢嬤嬤緊隨其后,神色凝重,已示意院內小丫頭速去關上通往后院的門戶,隔絕可能傳到黛玉耳中的噪音。
趙嬤嬤并未立刻開門,而是隔著門板,聲音清晰地傳出,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門外何人?報上名來!芷蘭院重孝在身,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驚擾!”
寶玉一聽,更急了:“是我!寶玉!快開門!我要見林妹妹!”
襲人忙在一旁“解釋”,聲音帶著刻意的委屈和替主子叫屈:“嬤嬤息怒,是我們寶二爺。二爺是太記掛林姑娘了,聽說姑娘回來,一時情急,想進去探望……”
“探望?” 趙嬤嬤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宮廷嬤嬤特有的、對規矩不容褻瀆的凜冽,“孝期之內,男子擅闖未嫁女閨閣,此乃大忌!更遑論如此高聲喧嘩,驚擾孝思!這是哪家的規矩?!”
話音未落,趙嬤嬤猛地拉開了院門!